案例详解（一）：实用新型专利侵权案

——（2022）最高法知民终124号  

一、案件背景与基本案情  

深圳市租电智能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租电公司”）于2017年2月14日同日提交了两项实用新型专利申请，分别为“一种动态密码USB线材”（涉案专利，专利号201720131230.0）和“一种动态密码墙壁充电器”（关联专利）。两项专利除插头类型不同（USB插头与AC插头）外，其他技术特征高度相似，均涉及动态密码充电技术。  

2019年，租电公司委托深圳市森树强电子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森树强公司”）生产充电器，但随后发现森树强公司未经许可擅自生产、销售涉嫌侵权产品。租电公司遂向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，主张森树强公司及销售方优电公司构成专利侵权，要求停止侵权并赔偿损失。  

< 关键争议点 >  

1. 专利权稳定性：森树强公司抗辩称，涉案专利与已被宣告无效的关联专利技术方案实质相同，故涉案专利亦应无效，侵权指控不成立。  

2. 程序分立的司法困境：在专利侵权诉讼中，法院能否直接认定专利权无效？  

二、审理经过与裁判结果  

（一）一审法院：以专利权无效抗辩驳回诉讼请求  

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，两专利仅插头类型不同（USB与AC插头），而插头类型属于公知常识，因此两专利实质为同一技术方案。由于关联专利已被宣告无效，涉案专利“明显或极大可能不应被授权”，故直接采纳无效抗辩，驳回租电公司全部诉讼请求。  

（二）二审法院：引导未来利益承诺，裁定驳回起诉  

租电公司不服一审判决，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法庭。二审期间，森树强公司已对涉案专利提起无效宣告请求。最高人民法院认为：  

1. 专利权有效性须经行政程序确认：法院在侵权诉讼中无权直接宣告专利权无效，需尊重专利确权行政程序。  

2. 创新处理方式：为平衡效率与公平，法院首次引导双方自愿作出“未来利益补偿承诺”：  

- 专利权人承诺：若涉案专利被宣告无效，将返还侵权案件所得收益及利息；  

- 被诉侵权人承诺：若专利维持有效，将支付全部赔偿及利息。  

3. 裁定结果：撤销一审判决，驳回起诉，待行政确权程序完成后另行起诉。  

三、法律争议与裁判要旨  

（一）专利确权与侵权程序的分立原则  

根据《专利法》，专利权有效性认定专属于国家知识产权局（行政确权程序），法院在侵权诉讼中仅能审查专利权效力抗辩，但无权直接宣告无效。此案中，一审法院直接以关联专利无效为由否定涉案专利效力，缺乏法律依据，被二审纠正。  

（二）专利稳定性的司法审查边界  

最高人民法院指出，即使涉案专利稳定性存疑，法院仍应基于“专利权有效性推定原则”，在行政程序未完结前，不得直接否定其效力。但可通过《专利法司法解释（二）》第二条的“先行裁驳”机制，暂时中止审理或驳回起诉。  

（三）未来利益承诺的创新意义  

本案突破传统“中止审理”模式，通过引导当事人自愿承诺，实现程序效率与实体公平的双重目标：  

1. 减少程序拖延：避免因等待行政确权结果导致诉讼周期过长；  

2. 风险分配机制：通过承诺约束双方后续行为，防止滥用诉讼权利。  

四、典型意义与启示

（一）对司法实践的指导价值  

1. 确立新型纠纷解决范式：为专利民行交叉案件提供“动态裁定”模板，推动行政与司法程序协同。  

2. 强化程序正义：重申确权与侵权程序分立的制度设计，避免司法越权。  

（二）对企业的警示与策略建议  

1. 专利权人：  

- 专利布局需注重“创新分解”：避免将同一技术方案拆分申请，导致“群狼专利”易被整体无效。  

- 主动应对无效挑战：及时通过行政程序稳固专利权，降低诉讼风险。  

2. 被诉侵权方：  

- 系统性检索关联专利：利用无效宣告程序消除潜在侵权风险；  

- 善用司法程序规则：如本案中的“未来承诺”机制，争取主动权。  

（三）对创新保护的平衡思考  

本案折射出专利制度的两难：既要防止“问题专利”滥用诉权，又需维护授权专利的法定效力。最高法的创新裁定既尊重行政权威，又通过意思自治填补制度缝隙，为类似案件提供了“中国方案”。  

五、结语  

（2022）最高法知民终124号案不仅是专利民行交叉程序处理的典范，更展现了司法智慧在制度约束下的灵活性。其核心启示在于：知识产权保护需兼顾创新激励与权利制约，而程序正义与实体公正的平衡，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路径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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